北京大学人权与人道法研究中心

2018年7月14日，37岁的黑人理发师哈利斯·奥古斯都（Harith Augustus）在芝加哥南区的大街上散步时，被五名警察围追堵截后开枪击毙，原因竟然是他携带枪支。几秒钟之内，警官Dillan Halley向奥古斯都连开了五枪——其中四枪齐发，停了一会儿，奥古斯都被打倒在地，随后Halley又补了一枪，这时的奥古斯完全被击毙。

不久后，调查性艺术团队“法证建筑"（Forensic Architecture）和非营利性的人权新闻平台“隐形研究所"（Invisible Institute）联手，从各个角度分析解读了这场悲剧。

由此产生的研究和视频作品目前正在芝加哥建筑双年展上展出。以色列建筑师Eyal Weizman是法证建筑的创始人和总监，在接受artnet新闻采访时表示：“这是迄今为止对警察开枪事件最为接近的分析之一。我们从四个不同摄像机拍摄的画面中，一帧一帧地模拟每个演员（警察和被杀男子）的行为。"

自法证建筑于2010年成立以来，一直通过3D动画、交互式地图和模型揭露侵犯人权的行为，帮助观众理解复杂而有争议的事件。Kalven在2000年与他人共同创立了“隐形研究所"，该研究所精通更为传统形式的报道技能，如获取政府文件、提交《信息自由法》（Freedom of Information Act，简称FOIA，也译作美国信息自由法案）申请以及采访证人等。

法证建筑的作品曾在惠特尼双年展上展出。为了抗议惠特尼博物馆董事会副主席、武器制造商沃伦·坎德斯（Warren Kanders，译者注：坎德斯经营的公司中包括Safariland，这是一家制造用在美墨边境移民上的催泪瓦斯的公司，以及Sierra Bullets，这是一家据称向以色列军队提供弹药用在加沙地区射杀巴勒斯坦人民），法证建筑也曾要求他们的作品退出惠特尼双年展。坎德斯因拥有催泪瓦斯制造商Safariland而成为活动人士的打击目标，迫于压力，坎德斯宣布辞职。

在惠特尼双年展上，法证建筑带来了他们名为《Triple-Chaser》（编者注：Triple-Chaser是一种手榴弹）的视频作品。该视频以坎德斯的公司为主题，调查与Safariland有关联、在世界各地侵犯人权的企业。

法证建筑还意外获得2018年特纳奖（Turner Prize）提名，该事务所绘制了2017年伦敦格伦费尔塔火灾的地图。

芝加哥市民对奥古斯都之死报以怀疑和愤怒的态度。奥古斯都并不是近年来第一个被警察击毙的黑人。在事件发生的24小时内，警方公布了一段来自Halley警官身上携带摄像头拍摄的视频，警司Eddie Johnson说，这段视频“不言自明"，“使用致命武力的决定是在一瞬间做出的"。

然而，法证建筑对此并不同意。Weizman表示：“情况要复杂得多。这段视频的标题描述的是“对警察的严重侵犯"，画面放大并暂停，显示的都是奥古斯都的枪套。它从警官的角度描述了这次遭遇，把奥古斯都完完全全地塑造成嫌疑犯的角色，从而帮助“演绎"了一场对警察最为有利的事件。

在当地活动人士Will Calloway提起的《信息自由法》诉讼中，警方确认并公布了另外18个拍摄该事件的视频来源。通过分析所有的镜头，法证建筑能够创建了一个三维动画模型。

Kalven进一步表示：“我们提出了审讯这一瞬间的想法，军方和警方在国家对平民实施暴力的情况下总是会援引这一点。"最终的作品名为《六分之一秒的持续时间:哈利斯·奥古斯都之死》（Six Durations of a Split Second: The Killing of Harith Augustus），其中包括六段视频，每个视频都以不同的时间尺度来考虑事件，从毫秒到秒、分钟、小时、天和年。

在警方发布的原始视频中显示了这段冲突的原委。当奥古斯都走在大街上的时候，警察注意到他似乎在衬衫里藏了一把枪（这在美国伊利诺斯州并不一定是违法的，因为伊利诺斯州允许隐藏地携带枪支）。

一名警官停止了调查，询问奥古斯都是否有持枪执照。当奥古斯都从皮夹里拿出名片时，另一个军官从后面走了过来，什么也没说，想给他戴上手铐。奥古斯都惊慌失措，试图逃跑，当他跌跌撞撞地走到街上时，他的衬衫飞了起来，露出了枪。

他转过身来，奥古斯都的手伸向他的腰带，可能是为了拉起他的松垮裤，也可能是为了拿枪。当时在场的五名警官中只有Halley一人决定开枪。随后，通过无线电表示：“警察开枪了。"尽管奥古斯都的枪里还装着枪套，但还是有人向警察开了枪。

“我们清楚地展示了这一瞬间故事，" Weizman说。“逮捕奥古斯都的企图是错误的，没有任何预兆。这件事激怒了他，我们可以看到，是警方制造了这起他们正在处理应对的事件。"

Halley举起枪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有多长？这项新研究的结论是，Halley一定是在奥古斯都的手碰到枪套之前决定开枪的，而且他在奥古斯都倒地后又走了两步再次开枪。

从下午到晚上，手机拍摄的视频显示，警方离开犯罪现场，面对聚集在街对面的人群，用警棍殴打他们，并逮捕了四个人。人群包括一位隐形研究所的研究员Trina Reynolds-Tyler，她对着镜头讲述了对这起悲惨经历描述。

“整个社区都在哀悼，警察用警棍朝他们冲去。这种程度的暴力是完全不成比例的，是不值得的。"

事实上，这些视频没在双年展上展出，相反，双年展展示的是一间朴素的黑白房间，提供了对该项目的书面描述，并移除了作品中的视觉元素。如果参观者想进一步参与，他们可以在线观看视频，或者在离枪击案现场不远的芝加哥隐形研究所的总部进行观看。

Kalven解释：“对另一名被白人警察杀害的黑人进行这种难以置信的、持续的、多视角的调查，开始让人感到越来越有问题。一方面，分享调查报告是必要的。另一方面，这对寻找有实际意义而言，应该是一种选择。"

尽管大部分调查仍在继续，但该项目仍处于停滞阶段。尽管有法院的命令，研究人员发现另外三个记录该事件的视频来源并没公开。就在三周前，警方终于公布了摄像机拍摄的画面，显示Halley在奥古斯都逃跑时向他开枪。Weizman表示：“我们在编辑完文件时看到了这段视频。"

当地活动人士Calloway在诉讼中要求以藐视法庭罪拘留警察。另外两架闭路电视摄像机拍摄的清晰画面尚未公布。

官方对奥古斯都之死的调查仍在进行之中，包括他的家人对警方提起的非正常死亡的诉讼。“公民警察责任办公室正在进行调查，目前还没有公布调查结果，" Kalven说，“不太可能对这名警官提起刑事诉讼，但让我们拭目以待。"

最终，Weizman希望法证建筑的技术能够得到更为广泛的应用，并在类似的案例中得到进一步实践。他说：“如果我们所做的任何工作有助于寻求法律补救，我们当然愿意尽我们所能提供帮助。但是，导致这种完全不必要的死亡的所有条件仍然存在，使得更多这种性质的可避免死亡的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我们只是想让人们停下来，接受这些知识，并意识到当你知道这些事情时，你会承担责任。"

芝加哥建筑双年展（The Chicago Architecture Biennial）于2019年9月19日至2020年1月5日在伊利诺斯州芝加哥市东华盛顿街78号（78 East Washington Street, Chicago, Illinois）举行。《六分之一秒的持续时间:哈利斯·奥古斯都之死》（Six Durations of a Split Second: The Killing of Harith Augustus）正在隐形研究所（Invisible Institute）进行展出，地点在伊利诺斯州芝加哥市南黑石6100号实验站（Experimental Station 6100 South Blackstone, Chicago, Illino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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