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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入ISIS杀戮前线 库尔德女战士:没有人权怎能谈情

时间:2019-09-13 来源: 作者:

 

 
 
穆斯林极端组织伊斯兰国(ISIS)近年迅速崛起,攻城略地、残杀老弱妇孺、绑架人质,并于世界各地发动恐怖袭击,威胁全球人类安全。数月前,我们从伊朗德黑兰起程,走进伊拉克北部库尔德自治区首府艾比尔(Erbil)。由已在前线退役的Peshmerga军人Rawand,带我们重返曾被战火蹂躏的土地,烽火连天的村落与战线已归于平静,但Peshmerga军营中女兵仍守在前线,未敢松懈;被伊斯兰国种族清洗的雅兹迪人,有多少已逃出恶势力魔爪,回到家园?硝烟过后,库尔德人是否已走出阴霾,从地狱重返人间?
 
库尔德斯坦,一个横跨伊拉克、伊朗、土耳其和叙利亚四国山区的游牧民族,拥有三千多万人口,然而千年来都没有自己的国家,库尔德人在其建国梦中流连几个世纪,辗转易手多个帝国王朝、殖民政权。战后各地民族主义兴起,库尔德人屡次有机会圆梦,却被四国打压屠杀;英美列强利用库族制衡中东各国势力,以维持自身石油及战略等利益,对支持库尔德人的独立要求出尔反尔,库族独立之路依然遥遥无期。这次我们身处的伊拉克北部库尔德自治区,是四个库尔德区中拥有最高自治权的区域。
Peshmerga 恐怖分子闻风丧胆
2014年伊斯兰国于中东势如破竹,控制伊拉克、叙利亚上千万人口,三年内杀害逾10万人。当时库尔德武装部队Peshmerga(库尔德自由斗士组织)一直镇守前线对抗恶势力,杀掉超过15,000名ISIS武装分子,库尔德人的名字,终为世人所认知,被喻为令恐怖分子最闻风丧胆的战斗民族。Peshmerga是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的军队,2003年伊拉克战争及2004年反恐任务期间,他们在搜捕萨达姆、阿盖达组织领袖拉登等行动中都发挥了关键作用。Peshmerga有10万至25万名士兵,当中分成属不同政党下的兵团及游击队组织,皆由库尔德斯坦总统巴尔扎尼(Massoud Barzani)领导。
 

不少女兵原本是上班族或中学毕业生,走到枪林弹雨的战线,训练六个月就要上战场。

 

「我们将前往军营的名字和地点大约在哪里?」为做好采访准备,仍在伊朗时我在WhatsApp问将担任我们当地接待的Rawand。「对不起,暂时不能告诉你,因为你们身在伊朗,WhatsApp会被监控。」是我迟钝,忘了伊朗政府是打压库尔德族群的首恶,尤其是享有高度自治、同时狂热追求独立的伊拉克北部库尔德,一直是四个极权国度领土难以一统的噩梦,一旦被人发现两名来自香港的记者将从伊朗走进库尔德军营,罪名比在香港勾结外国势力更严重。

Peshmerga的中文意思是愿意面对死亡的人。库尔德女孩视自己为族群的「护身符」,为保卫国土而加入军队。

 
进入艾比尔亦比想象中困难。因为特区护照需要签证,要取得伊拉克库尔德区的Visa过程复杂,亦没清楚指引,网上无申请表,官网只有一个虚拟般存在的电邮;找当地导游询问,单是签证价钱已贵得惊人,竟索价每人二千港元。辗转下认识到在政府工作的Rawand,他为我们买机票并到律师行办签证(因为国家安全问题,出境时必须有律师在海关),同时特地到政府机关疏通人脉,因为他亦是Peshmerga一员,较容易为我们申请进入军事重地。

 

 

 
ISIS圣战士极怕女兵 遭杀掉没法上天堂享处女
踏入一个曾经是世上最危险恐怖组织兴起的地方,保安亦是前所未有地严谨,机场入境和出境过了无数次安检;下机时职业病瘾起拿相机拍摄,结果被警察在厕所外要求删除所有照片影片,并被友善提醒:「库尔德有许多军事重地,不能随便拍摄,否则容易惹祸。」最后单拿出签证仍过不了海关,必须有帮你申请Visa的律师到关口当「担保人」把你接走。下机短短一小时,就感受到库尔德对地区安全的着紧与严阵以待。
探访山中营地 步操歌声回荡
车子行驶在连接土耳其的库尔德国际公路上,两年前从战线退下来的Peshmerga战士Rawand驾着车,遥指窗外深浅不一、一望无际的田地,彷佛仍能看见当日漫天炮弹的边界。「2014至2017年,这里是库尔德与ISIS的战线,他们常射飞弹过来,现在回复安宁了。」随Rawand开车前往城市以外50公里的Peshmerga女军营。在渺无人烟的路上,寻找没有坐目标营地,站,抵达被群山包围、位置隐蔽、属于库尔德自由党(PAK)旗下的军队大本营,高瘦的男指挥官围着每个军旅都颜色不一的格子围巾,跟我们寒暄。未几,百多名穿着一样军服、颈系橙巾的女兵一人拿着一支步枪,从远处步行来到这边。
 
Peshmerga又称自由斗士或敢死队,中文意思是愿意面对死亡的人。ISIS圣战士认为女性低贱如泥,笃信只有光荣战死沙场,才能上天堂享有72名处女;相反若被女人杀掉,则无法享有此荣誉,因此,圣战士极怕库尔德女兵,宁愿逃跑、自杀,也不愿命丧她们枪下。视死如归的库尔德女孩,视自己为族群的「护身符」,为保卫国土,都加入军队作战。而这些令恶魔都闻风丧胆的女孩子,如今就在我眼前。平日她们每天在40至50度高温下进行特训,采访时是斋戒月份,女兵暂停作战训练,虽禁食了半天,她们仍可不花力气地举起沉重枪枝。「任何年代的武器也无法摧毁我们,年轻的库尔德人已整装待发,为高尚的民族献上生命。」她们边步操边唱起战歌,整齐的操枪声、坚实的踏脚声跟战歌构成悦耳声浪,在山边回荡。
首次上前线遇自杀攻击 战友阵亡「愤怒盖过恐惧」
年纪轻轻的女兵中,有来自土耳其及伊朗库尔德区的,因为痛恨极权政府对库尔德人的打压及屠杀,前来当兵抵抗。不少女子原本只是普通上班族,或只是刚中学毕业,踏出校园就来到枪林弹雨的战线,学习如何在城市打游击战、如何攻破城市村落、在汽车中攻击,训练六个月就要上战场。
 
「枪枝已成为我们身体的一部份。」加入军队四年的Hataw眼神坚定,着我试试她那支重九公斤(约20磅)的机关枪,不用作战的日子,Hataw腰间和胸前仍缠了两排子弹:「平日作战时,须背起它攀山涉水走5至10公里,开枪时要整个人俯卧发射,其他女兵从后支持及换子弹。」
争取独立百年 参军人数不减
记者平生第一次拿起真枪,把它放膊头上,像半个世界压了下来,重量不来自冰冷钢铁,而是Hataw沉重的宿命。「有甚么能驱使你舍身卖命?」记者问,她道:「因为库尔德需要我们。」试过有超过42支火箭炮射来军营,在女兵们面前爆开;首次上前线作战,就面对七个圣战士迎面夹击,其中三人以自杀式炸弹引爆自己。「我们以狙击枪击毙两人,另外活捉两人,当下已被愤怒盖过恐惧,因为失去了战友。」脸颊带点沧桑的Rubar已是位指挥官,晒得金黄的疤痕闪闪发亮。
 
20岁的Sarbaxo和23岁的Kurdya眨眨大眼睛,讲述战场上的点滴,笑得内敛,眼神飘渺,是想念仍在伊朗库尔德区的家人吗?这样年轻,有机会认识男孩、拍拖、过一些属于她们的生活吗?「其实我们可以在军营中结婚,但我们永远不知道死亡何时来到,当你连基本自由、人权都未有的时候,实在无法过正常生活或谈情说爱。我们会团结为库尔德而战,直至国家独立的一天。」
 

Kurdya(左)23岁,来自伊朗,参军三年半;旁为只有20岁的Sarbaxo, 参军两年半

 
库尔德民族追求独立过百年,2017年伊拉克库尔德区举行独立公投,超过九成二库尔德人支持独立于伊拉克,奈何不受国际社会认可,曾支持其独立进程的美国亦背信弃义。即使ISIS势力已减弱,却越来越多库尔德人加入Peshmerga,争取库尔德独立。
瞒父母参军 电视男主播子弹雨中生还
2014年,23岁的Rawand放弃在电视台当新闻主播工作,瞒着当老师的父母,与伙伴们站在距离艾比尔只有15公里的马克穆尔(Makhmur)战线,跟ISIS正面交锋。Rawand每天背着20多公斤重的枪械、50度猛烈太阳头上照、战场沙尘滚滚、许多时不吃不喝连续作战一整天,除了发射不同武器,也把ISIS掷来却没成功引爆的土制可乐樽炸弹射回去,又用航拍拍摄对方军营情况,同时把对方的航拍击落。
赠避弹衣 战友:让我迎接死亡
「ISIS的据点摩苏尔(Mosul)是伊拉克最危险地方,当时圣战士从四方八面乱枪扫射,开枪之外还射火箭炮、迫击炮,四周是自杀式袭击的汽车,整区布满简易爆炸装置(IED)和TNT炸弹,没有比这更危险的经历,但我们最后生还了,只花了两天就解放了那区。」2003年,12岁的Rawand已从电视看到美国攻打伊拉克。虽然成长于战乱,但他直到2014年第一次上战场时,才亲身感受到迫击炮、飞弹在身边爆开的震撼。
 
回到家中,Rawand着父亲为他找回收藏了两年的军用背包、装上了红点镜的AK步枪、手枪和避弹衣,胶袋包着数十枚未用过的北约NATO 5.56口径子弹,已洗干净的军服、染血的徽章、行军用的电筒军刀餐具……他把曾陪他上战场的东西全掏出来,包括封尘的记忆。「我们当时正前往一条被ISIS控制的村庄,ISIS知道我们的车不防弹,因此不停扫射,五个在车中的战友都中了枪,其中一位死了。」他珍而重之地拿起避弹背心,继续说:「当时在驾车的战友,上车前叫我穿上他的避弹衣,我问他为何不用,他说『如果我今天注定要死,就让我迎接死亡吧』,怎料他当天就在车中被射死了,当时我坐在车的正中间避开横飞的子弹,全车只有我没中枪。」
 
Rawand一直把背心收藏起来,旁边的爸爸说,其实儿子一直没告诉父母上前线,直到Rawand有天穿着沾满血的军装回家,家人才惊觉,似足拍电视剧。「你怕我会死吗?」Rawand打趣地问,他爸爸回答:「当然怕,那时候天天打20通电话给你,紧张得要命。但其他孩子死了我也会伤心,他们都是别人的子女,就像是我们的啊。」
 
移民后回乡抗击ISIS 「为全世界人作战」
今次深入库尔德战线,我们亦认识了Rawand的战友Rekan。Rekan于1995年已移民到德国成家立室,2014年却带同妻子和孩子回到库尔德。他们带我走上天台,眺望现在已恢复安宁的葛沃(Gwer)战线,二人边扫着手机中的作战短片,边诉说前线的种种事情,那些中枪淌着血、死在他们臂弯中的好友、在千疮百孔车厢中避过子弹的瞬间、吃了迷幻药并拿着枪枝向他们冲过来失控扫射的ISIS……他们没太大情绪起伏地说着,好像在叙述远古时候发生的故事。
 
2017年,库尔德把魔鬼击退、收复失地,手机屏幕中,被他们射死了的ISIS睡在血泊中,身上的子弹孔彷佛是活生生的。「我们是为了全世界去作战,因为若不阻止势不可挡的ISIS,肯定会世界大乱。可惜好像没人知道、记得我们做过的事。」
圣战士掳走女孩当性奴
战争结束后,Rekan一家没有选择回德国,而是在当年的战场建立工厂,做雪藏食品生意。「德国已是工业大国,并不需要我,但库尔德需要兴建大量工厂发展实业,所以我必须留低。如果我们都不保护库尔德,它将变得跟其他中东国家一样。」当一个地方危在旦夕,有人选择离开,有人选择留下来。库尔德人也相信,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只要一息尚存,也希望看到国家自由的一天。
 

一位雅兹迪男士家中有八至九人被ISIS掳走,其中这位女孩14岁时被拐带成为「ISIS新娘」,采访前一周才逃脱回家。
 
雅兹迪族(Yazidi)是库尔德人的分支,人口约150万,聚居于伊拉克北边,ISIS入侵后,超过15万人变成难民。由于雅兹迪人信奉古老的雅兹迪教,信奉由神以光明所创造的「孔雀天使」,ISIS视他们为信奉恶魔的异教徒,因此对他们进行种族灭绝,男女老幼无一幸免。圣战士掳走几千名雅兹迪女孩当ISIS新娘及性奴,刻意强迫不能跟异教徒通婚的雅兹迪女子诞下小孩,建立混种圣战士去壮大伊斯兰国。很多雅兹迪女子被杀或被卖去当性奴,有幸逃出生天的,即使能带着被奸后诞下的孩子离开,孩子身份国籍亦无法被承认,只能成为难民。
烈士遗孤未知爸爸战死
我们在位于伊拉克北部山村、被雅兹迪人视为最神圣之地Lalish Temple遇上前来聚餐的雅兹迪难民,在村庄Mahat细听Peshmerga烈士遗孀Tawres的故事。雅兹迪人长年受打压,生活艰困,Peshmerga士兵月薪约有800至900美元,当兵自然成为较好出路。
 
Tawres的丈夫为了有更好收入养家而当兵,四年前战死沙场,留下四名至今仍不知道爸爸已去世的孩子,一家靠着微薄的抚恤金过活。即使不再受恐怖组织威胁,但战后伤痛是一辈子的。
 
2014年伊斯兰国在高峯时成员多达20万人,控制伊拉克及叙利亚上千万人口,三年内杀害逾10万人,在全球超过29国发动及引发恐怖袭击。
 
由美国支持的民兵组织「叙利亚民主力量」在本年3月发起最后一役,收复ISIS于叙利亚最后据点Baghouz村庄。虽然ISIS建立的「哈里发国」瓦解,但美军称仍有零星武装分子拒绝投降,约3万ISIS成员仍藏身于叙利亚、伊拉克荒漠及山野地带,但伊拉克及库尔德区已经大致回复安宁。
 
 
记者:王秋婷
摄影:张洛晞(部份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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