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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在印度班加罗尔举行的一次示威活动中，一名民权活动家举着标语牌，谴责几个州提出的反对所谓 "爱情圣战 "的法律。这是印度教民族主义者散布的一种毫无根据的阴谋论，他们指责穆斯林男子向印度教妇女求爱，以迫使她们皈依伊斯兰教。Manjunath Kiran/AFP via Getty Images
新德里--在一个前军营内，辛兰-萨加尔(Simran Sagar)一边唱着印地语情歌，一边为她的未婚夫泡茶，他们希望这一天能成为他们的婚礼。但他们的婚姻一直被推迟。
她的声音在冰冷的水泥墙上回荡。"像一颗从天而降的流星，我们的生活分崩离析，亲爱的，"歌词写道。
这不是他们想象中的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家：地板上有一张床垫，用热板做饭，门外有警察驻守。这是在印度首都的一个秘密安全屋，离他们长大的村庄有200英里。
22岁的萨加尔来自印度的印度教多数派，而她26岁的未婚夫穆罕默德-沙米姆是穆斯林。据帮助他们的活动家说，他们是最近几个月跨越州界试图远离家乡结婚的数百或可能数千对不同信仰的夫妇之一。
这些夫妇正在逃离禁止在婚姻方面进行 "非法 "宗教转换的法律。强硬的印度教保守派将其称为 "爱情圣战"--这是一种阴谋论，指责穆斯林男子向印度教妇女求爱，迫使她们皈依伊斯兰教。
穆斯林领导人对此表示否认。印度最高法院已经驳回了这一理论。但是，在印度的29个州中，有半数以上的州已经出台了法律，禁止利用婚姻来迫使某人皈依。
萨加尔和沙米姆的婚姻是一场爱情婚姻，在这个大多数婚姻都由家庭安排的国家。他们的父母最初并不同意。而他们不同的宗教信仰使他们更显稀奇。在今天的印度--印度教保守派占据主导地位--这不仅使他们的婚礼计划复杂化，而且使他们受到排斥，容易受到极端分子的攻击。
这要从一个爱情故事说起
Sagar和Shameem四年前在他们家乡的一个考试准备中心相遇。他们在练习考试之间调情--他是为了政府工作，她是为了警察部队。他们的计划是大学毕业，找到好工作，并赢得他们父母的认可。
然后在去年11月，他们所在的北方邦成为全国第一个通过立法保护新娘或新郎不被胁迫皈依其新配偶的宗教。
北方邦拥有约2.2亿人口，是印度人口最多的邦--除了少数几个国家外，比其他国家都大。其首席部长，相当于一个州的州长，是一位印度教牧师，是印度总理的亲密盟友。
制定 "爱情圣战 "法律的目的是为了阻止强迫转换。但是，印度的印度教民族主义政府的批评者指责它放大了一个毫无根据的理论，以巩固全国的印度教选票，并传播对穆斯林的仇恨。
伊斯兰教在印度有大约2亿名信徒。他们是印度最大的少数民族，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穆斯林社区之一。
在实践中，"爱情圣战 "法被用来逮捕穆斯林男子--沙米姆很害怕。当他们州的法律生效时，他和萨加尔正与各自的家人分开居住。
"我感觉我脚下的地面在晃动。我以为我会失去希姆兰。"去年春天，他在德里安全屋的尘土飞扬的院子里告诉NPR，该安全屋由一个帮助不同信仰的夫妇逃离暴力的非营利组织安排。
"我们俩甚至都没想过要皈依宗教，"沙米姆解释说。"但我只知道这项法律会助长仇恨和不容忍。"
"为什么那个善良的印度教女孩要和一个穆斯林约会？"
民意调查显示，大多数印度人希望在自己的宗教内结婚，他们希望他们的邻居也能这样做。皮尤研究中心最近发现，印度大约有三分之二的印度教徒希望阻止印度教妇女与他们的信仰之外的人结婚。更大比例的印度穆斯林对穆斯林妇女持同样的看法。
沙米姆和萨加尔知道他们在违背公众意见，尤其是在他们的农村。
"人们用仇恨的眼光看着我们，比如，'为什么那个好的印度教女孩要和穆斯林约会？Shameem说。"我们来自一个小城镇。它是保守的。人们议论纷纷。所以我们过去不得不秘密地去约会。希姆兰会用一条围巾遮住她的脸。"
对一些人来说，宗教间的婚姻是印度快速发展的自然结果。年轻人为了工作而迁徙到大城市。女性正在进入男女同校的大学，加入劳动力大军，并在其中停留更长时间。新技术--社交媒体--也使人们能够与来自不同背景的人联系--甚至与他们相爱。
对其他人来说，所有这些变化都是令人困惑的。保守人士说，西方式的发展不一定要伴随着西方式的性道德。特别是在农村地区，印度仍然是一个非常保守的社会，种姓、部落和宗教决定了地位--父母的权威是绝对的。总理纳伦德拉-莫迪的印度教民族主义者在选举中连续获胜，这反映了印度教自豪感的复苏，同时也伴随着对印度少数民族的攻击上升。
沙米姆的恐惧是正确的。在他所在的邦的 "爱情圣战 "法通过后的几天内，警察开始破坏婚礼。极端分子加强了对年轻夫妇的攻击。
"在[法律通过]之前，为这些夫妇提供了某种空间。但[现在]警察反对这样做。"阿西夫-伊克巴尔(Asif Iqbal)说，他是一个名为Dhanak（乌尔都语中的 "彩虹"）的全国性支持团体的联合创始人，该团体倡导选择自己配偶的权利，每年为包括萨加尔和沙米姆在内的成千上万的不同信仰的夫妇提供咨询。"甚至那些支持他们或帮助他们的人--朋友--也在远离这桩婚姻。他们不想做这个见证，因为他们很害怕。"
没过几天，沙米姆和萨加尔就收拾了行李。萨加尔告诉她的母亲她要去参加一个工作面试--然后和沙米姆一起逃跑。去年12月，他们跳上了前往首都德里的巴士，并关掉了手机。
"巴士沿线有警察检查站，我们以为他们是为我们准备的。我们当时手拉手，"萨加尔回忆说。"我们很害怕。"
在另一边，保守派和公民责任
同一周，在北方邦100英里外的另一个地方，K.D. Sharma正在考虑是否要参加他被邀请的婚礼。他的印度教邻居的女儿要嫁给一个穆斯林男子。
42岁的夏尔马在该邦首府勒克瑙的一个郊区经营一家制药厂。作为一个虔诚的印度教徒，他也越来越多地参与到印度教民族主义政治中。(印度教民族主义是一种政治运动，旨在使印度的印度教信仰成为国家政策的基础；莫迪执政的印度人民党就是一个印度教民族主义政党）。)
夏尔马自称是保守派，但他说他还是喜欢住在一个宗教混合的社区。这是一个安全、安静的地方，可以抚养他的家人。但是当涉及到婚姻时，他认为每个宗教团体都应该坚持自己的观点。
"我个人认为宗教间的婚姻是错误的。它只会导致问题。"夏尔马在他家附近一个绿树成荫的公园里告诉NPR，而他6岁的儿子在附近玩耍。"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找一个穆斯林妻子？"
不过，出于对新娘父母的礼节，他还是认为自己应该参加婚礼。他认识这位年轻女子一辈子了。
"当然，我没有理由反对这场特殊的婚礼--直到他们通过那条法律，"他解释说。
在2020年12月的婚礼前一周，北方邦通过了保护新娘和新郎不被胁迫改变宗教信仰的法律。夏尔马不确定他的邻居的婚姻是否会涉及任何转换。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说他觉得有公民责任提醒警方。
令他惊讶的是，警察最初并没有做什么。
"他们拒绝做任何事情！他们说，'新娘和新娘的婚姻是由他们自己决定的。他们说，'新娘和新郎是成年人。如果他们的家人对婚姻没有意见，你为什么要反对？夏尔马回忆说。"我告诉他们，我只是想确保法律得到遵守。这是为我的社区谋福利"。
47岁的潘卡伊-蒂瓦里（中）在印度北方邦首府勒克瑙的办公室里，与极右翼极端组织 "印度教圣公会 "的其他成员一起呼喊印度民族主义口号。蒂瓦里是该组织在勒克瑙的领导人。鲁哈尼-考尔为国家公共广播电台报道
由于对警方的不作为感到失望，夏尔马将他的投诉提交给一个他相信会做得更多的团体：印度教圣公会。
印度教至上主义者感到有恃无恐
Mahasabha是一个印度政党，成立于20世纪初的英国殖民统治时期，但它已演变成一个印度教至上主义组织。它反对圣雄甘地的非暴力运动，其成员之一在1948年暗杀了他。今天，Mahasabha是一个极右翼的边缘团体，为印度教文化和宗教的首要地位进行游说。2015年，该组织的一位领导人呼吁对基督教徒和穆斯林进行强制绝育。另一位领导人建议拆除泰姬陵--一座由17世纪印度穆斯林统治者建造的陵墓，它是印度最知名的旅游胜地，也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世界文化遗产。
该组织在勒克瑙的办公室位于一个郊区购物中心的二楼，旁边是一家舞蹈俱乐部。当全国公共广播电台在3月访问时，成员们站着迎接来访的记者，并高呼 "Jai Shri Ram!" - 这是一句赞美印度教之神的口号，印度教至上主义者在攻击少数民族穆斯林时也曾使用过这句话。
"我们需要控制住穆斯林人口。否则他们就会繁殖，给印度的卫生和教育系统带来压力。"Mahasabha的当地领导人潘卡伊-蒂瓦里在他的办公室里说，他的办公室里摆放着印度教神像的海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努力阻止宗教间的婚姻和转换。"
蒂瓦里说，Mahasabha有一个全国性的不同信仰的夫妇的数据库，并试图阻止他们结婚。他不愿意透露名单上有多少对夫妇。他说，自从2014年莫迪首次当选总理以来，特别是2020年北方邦的法律通过以来，他感到胆子大了。
在NPR的访问中，蒂瓦里的工作人员挤在一起，展示他们拆散的夫妇的手机照片。他们用污言秽语来谈论穆斯林。
"我们在每条巷子，每个社区都有线人。我们得到线索，并确保它被传递给警察，"另一位Mahasabha官员穆克什-马尼-米什拉解释说。"如果警察不采取行动，那么我们就去那里向他们施压，让他们进行干预，阻止婚姻 -- 阻止爱情圣战。"
印度教圣公会的一名官员穆克什-马尼-米什拉说："我们在每条巷子里都有线人。"他补充说："而如果警察不采取行动，那么我们就去那里向他们施压，让他们进行干预，阻止婚姻--阻止爱情圣战。"鲁哈尼-考尔为国家公共广播电台报道
这正是发生在夏尔马所在社区的宗教间婚礼上的事情。
一场婚礼被叫停
当夏尔马向他们投诉时，Mahasabha成员说，他们利用自己的影响力，迫使警察采取行动。警察在婚礼前几个小时到达新娘的家，并停止了准备工作。
国家公共广播电台向新娘的家人证实了这一点，他们太害怕了，不敢在记录中详细说明。他们否认有任何不当行为。他们说，没有计划进行宗教转换。
几个月后，这对夫妇仍然没有结婚。新娘的父亲告诉NPR，他女儿的生活被毁了。
夏尔马说，他在他们的街区经常碰到新娘的父亲，这很尴尬。
"当我们在街上经过时，我们不再打招呼，"夏尔马承认。"但我对我的所作所为并不后悔。"
相反，他说他 "精力充沛"。他说，他将再次在婚礼上报警。夏尔马过去曾在当地政界工作，他作为该州 "爱情圣战 "法律的执行者的新名声增强了他在印度教民族主义者中的地位。
在勒克瑙的一个警察局，有一张宣传妇女服务台的海报，上面装饰着北方邦首席部长约吉-阿迪迪亚纳特的照片，他也是一名印度教牧师。Adityanath是总理纳伦德拉-莫迪的印度教民族主义政党的成员，该党在几个州实施了反对强迫婚姻转换的法律。Ruhani Kaur for NPR
他说，很多其他邻居--印度教徒--向他表示祝贺。"他说："我的邻居们为我所做的事情称赞我。
在附近的警察局，警官告诉NPR，所有参与阻挠那场特殊婚礼的检查员后来都被调走了。找不到任何案件档案。没有人愿意公开谈论那天发生的事情，也没有人愿意分享关于为什么阻止婚礼的证据。
通过电话，北方邦南部地区的警察局副局长拉维-库马尔告诉全国公共广播电台，他的官员从不与任何极端主义团体合作。
无休止的文书工作和暴力威胁
与此同时，萨加尔和沙米姆在德里的那个秘密安全屋里度过了2021年的上半年，深陷于婚姻文书工作中。萨加尔从来没有离家这么远过。
"我的父母给我发了信息，哭着求我回来。他们从未想过我会做这样的事情，"她说。"我是一个听话的孩子。我在学校很乖。我做了所有的家务"。
现在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叛逆者，甚至是一个罪犯。
据当地媒体报道，截至7月，北方邦至少有80人根据 "爱情圣战 "法入狱。其中大部分是穆斯林男子。
印度国家法律确实允许不同信仰的夫妇结婚，根据一项名为《1954年特别婚姻法》的规定。但这可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们必须确定居住地，通知当地官员他们打算结婚，并遵守一个等待期--在此期间，任何人都可以提出反对。所有的反对意见都必须进行调查，这需要时间。
"因此，如果他们的家人或邻居反对，他们就不能在那里结婚。他们必须搬到另一个州。"支持小组的联合创始人伊克巴尔解释说。
伊克巴尔帮助萨加尔和沙米姆申请了在德里安全屋的住宿空间，NPR在那里采访了他们。该设施是一个前军营，由当地政府管理，以保护不同信仰和不同种姓的夫妇免遭暴力。
当42岁的K.D. Sharma得知他所在的社区即将举行一场不同信仰间的婚礼时，他报了警，还通知了极右翼组织印度教协会。鲁哈尼-考尔为国家公共广播电台报道
根据政府数据，去年，印度记录了3000多起与荣誉、爱情或非法关系有关的谋杀案。很难知道其中有多少是跨信仰的夫妇。而真正的数字可能要高很多倍。
除了谋杀之外，人权团体表示，在莫迪的印度教民族主义统治下，对宗教少数群体，特别是穆斯林的攻击激增。这包括对不同信仰的夫妇的袭击，这种情况已变得如此普遍，以至于一些州政府发布了关于如何保护他们的指导方针。
但是，城市的办事员经常拒绝为不同信仰的夫妇处理文件。还有一些人将夫妇的姓名和地址泄露给极端主义组织，包括印度教圣战组织。
"'爱情圣战'这个词非常危险，因为一旦你被贴上这样的标签，每个人都开始用仇恨的眼光看你。人们认为你对不起他们社区的一个女人，所以他们想惩罚你，"沙米姆说。"这就是它的可怕之处。"
萨加尔和沙米姆并没有受到攻击。但每一次政府任命都会引发恐惧。3月，NPR陪同他们出庭和参加警察会议，官员们一遍又一遍地检查他们的婚姻文件。
"这个特殊的婚姻官员让他们很为难，"伊克巴尔低声解释道，他在等待沙米姆从德里的一个警察局出来。"当局中普遍存在着一种恐惧。他们也变得更加谨慎。"
伊克巴尔说，他检查了法院书记员、法官和警察的名字，试图辨别他们的宗教背景，以及任何可能的偏见。他说，印度教和穆斯林官员都会给夫妻俩带来麻烦。
2018年4月28日，在新德里，贾瓦哈拉尔-尼赫鲁大学学生会成员游行反对放映电影《以爱之名--上帝之国的忧伤》。抗议者指责这部电影通过被称为 "爱情圣战 "的阴谋论传播仇恨。Burhan Kinu/Hindustan Times via Getty Images
经过几个月的文书工作，萨加尔和沙米姆面临另一个官僚主义障碍：COVID-19。在4月和5月，印度遭遇了世界上最大和最致命的疫情。这对夫妇保持健康。但政府办公室被关闭。印度进入了封锁状态。
一个难得的快乐结局，以及一个警告
在大流行病最严重的时候，NPR与沙米姆和萨加尔失去了几个月的联系。他们一直被困在德里的安全屋里，处于不稳定状态。
但在八月，沙米姆带来了一些好消息：他找到了一份工程工作。萨加尔已经恢复了她的学业，成为一名警官。他们都接种了COVID-19疫苗。
文书工作也终于通过了。他们结婚了。
他们搬回了位于保守的北方邦农村的家乡，目前与沙米姆的家人住在一起，沙米姆的家人对他们结婚的想法一直比较开放--尽管萨加尔的父母也终于接受了他们这对夫妻。
现在他们希望社会上的其他人也能接受。但他们仍然感到害怕。
"比起我们的家庭，我们担心的是社区，因为有些组织不希望来自不同宗教的人走到一起并结婚，"沙米姆解释说。"政客们不喜欢这样。"
NPR制作人Sushmita Pathak对本报道有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