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日，是国际残疾人日。今年的主题是：“融合至关重要”。在第24个国际残疾人日来临前，“受残障影响女性支持小组”邀请公众聆听来自残障女性的声音。残障女性的故事分享打破了公众对残障女性的刻板印象，她们不是脆弱者或无能力者，面对障碍，她们比我们还要勇敢和有智慧，在一定的社会支持下，她们可以拥有丰富美好的人生。

国际残疾人日，通常是“关爱日”。“让我们关爱残疾人”，或“给你，我的爱”……已经成为国际残疾人日的流行话语。残疾，似乎等同于脆弱、无能、被照顾。但是，一群残障女性站出来说：“这是假象，是建构，是压迫。”她们说：“我们真正需要的是无障碍、尊重和平等。”那么，“真实的残障女性是什么样的？”“我们又需要怎样的改变呢？”2015年11月26日下午，在第24个国际残疾人日来临前，北京1+1残障文化发展中心发起组织的“受残障影响女性支持小组”邀请公众聆听来自残障女性的声音。

“如果选择坚强没有任何人让你软弱”

这是一个小型的残障女性故事分享活动。大约80多位各界公众聚集在芬兰使馆的会议室，准备倾听10位残障女性的故事。

第一位分享故事的是彭玉娇，来自湖南长沙。很活跃的一个女孩子。她说，因为脑瘫，走路不稳，从小就没有机会穿裙子，像个男孩，别人都叫她“娇哥”。不仅因为怕摔跟头，也因为有人说，都残疾了，还美什么呀。但长大以后，她决定开始穿裙子。因为残障和穿裙子，她也受到过性骚扰，但她勇敢地面对，她说：“我美是想让自己更美；我值得拥有美好的世界。”同样，来自广东的梁鸿兴，侏儒症，尝试穿裙子和化妆。她有句名言一直感染着大家——“做你自己人生道路上的导游”。来自沈阳的廖漫雪，据说出生在大雪时节，肢体障碍者。她穿着自己设计的服装走到大家面前说，“我美吗？”廖漫雪本人是个服装设计师，非常爱美。她帮助盲人化妆和挑衣服，鼓励大家接纳自己的身体和残疾，勇敢美丽地生活。

对残障女性来说，常常面临着出门的困难。如联合国《残疾人权利公约》所确认的，残疾的概念不仅指伤残者本身的伤残，“残疾是伤残者和阻碍他们在与其他人平等的基础上充分和切实地参与社会的各种态度和环境障碍相互作用所产生的结果”。出门，去工作，去逛街，去运动，去看看世界，需要她们克服诸多障碍，但有些障碍来自社会态度和对残障人群不友好的环境。

韩晶，来自大连，成骨不全者，即瓷娃娃。她说，小时候家里人和邻居都说，你不能出门，外面的世界对你来说是不安全的。她就36年都没有出门，也没有上学。36岁那年，第一次被志愿者带出门，她非常激动，她知道她其实可以出门。用了将近5年的时间，她战胜了不能出门的心理障碍，勇敢地去适应社会。她说：“如果选择坚强没有任何人让你软弱。”

皮晓宁，轮椅人士，同样也遇到“出门”的问题，索性就在安徽组织了一个社会组织名为“同行”，不仅与残障人士勇敢同行，也邀请非残障人士一起同行。石凯曼，来自石家庄，还是一个大学生。从小就被认为，“都坐轮椅了，没有必要好好学习”。但她坐着轮椅上了大学，坐着轮椅去参加大学生实习计划。她说：“去了，就觉得真的应该出来，我们要在融合环境中一起工作，我们的青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古林娜，视障，来自南京。身边的人觉得她是个残障，又是个女孩，就不要上大学了。但她执着地上了大学，并当过英语老师。全盲之后，人生陷入黑暗之中，她勇敢地学习重新接纳自己，依靠读屏软件，上网购物或出行。目前在一个软件公司工作。她告诉大家：“生活的过程是认识自己、成为自己的过程。我们不一定要一个样子，每个人都是地球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我们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罗茜，视障者，来自长春大学特殊教育学院，目前在学推拿按摩。她向我们伸出她的手说：“你们看我适合做这个工作吗？”她的手以及她的身体都非常纤细，其实非常不适合做这个工作，但她说，我似乎没有选择。从小就被教育，你是女孩，能嫁人就不错了，能做按摩就不错了，她鼓励自己也鼓励所有的残障女性说：“我们要有自己的选择。”

肖卓作，来自湖南长沙，脊椎损伤者，轮椅人士。这次与母亲同来。她说，曾经去过德国，发现那里的残障人就像其他非残障年轻人一样，成年之后不住在父母家里，自己独立生活，感到非常震撼。这不仅需要残障人自己走出来，也需要清除社会障碍。她说，残疾以后，非常恐惧和悲伤，感到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情都离我而去。现在，她笑着说：“我重生了。我是美人鱼。”在长沙，她组织了美人鱼跑团，都是轮椅人士，每天大约跑上五公里，将所有美好事情跑回到自己身边！

朱丽则讲了一个家庭的故事。她是听力障碍者，同时是低视力者的妻子。他们夫妇俩在甘肃白银组织了“社会助残协会”。起初，她只是作为妻子支持丈夫工作。后来，在工作中，逐渐成为一个独立的充满力量的工作者，摆脱了只是“妻子”的角色，为残疾人工作已成为她的事业……

“融合至关重要”

每个故事都让现场公众感动。不仅仅是感动，残障女性的故事分享打破了公众对残障女性的刻板印象，无论脑瘫、智障、肢障、视障，她们不是脆弱者或无能力者，面对障碍，她们比我们还要勇敢和有智慧，在一定的支持下，她们可以拥有丰富美好的人生；同时，她们需要一个社会平等的环境、一个性别平等的环境、一个无障碍的环境。我们的任何歧视、排斥，甚至是“自上而下的关爱”，都会造成她们发展的“障碍”。国际残疾人日，即是为残障人士消除障碍日。残障女性的故事分享，是对这个日子的最好纪念。

1992年10月16日，第47届联合国大会通过决议，确定自1992年开始的每年12月3日为国际残疾人日。近10年的主题均是倡导残疾人的权利，包括参与发展、获得体面工作、信息无障碍、人人享有尊严和正义、社会包容等。今年的主题是：“融合至关重要”。2014年，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在国际残疾人日致辞说：“让我们不遗余力地确保各项政策、方案、导则和21世纪的技术对残疾人畅通无阻，并考虑到他们的看法和经验。”残障女性一起发声，使之更加团结和强大；我们一起倾听残障女性的声音，从她们的经验中看到社会的障碍，之后共同努力去消除这些障碍，推进社会公正和平等，正是这个故事分享活动的重要意义。

在分享活动之前，我们曾有一个受残障影响女性工作坊。在工作坊中，到处是残障女性们活跃、积极的身影和声音。她们曾集体为一个视障女性写了一首诗：

你的眼睛，

看不清世界，却映出了阳光，

让笑容灿烂了，

迷雾中前行的生命。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研究员）